老爸与钓鱼

　　周二的早上，天气有些凉。送儿子上学后离上班时间还早，我就信步溜达到江心岛，打算转两圈锻炼身体，顺便也减减肥。

　　走到岛东南角儿童游乐园附近时，我看见一群人正围在江边钓鱼，有钓的，有围观的，场面很是热闹。我问过一旁围观的大爷才知道，当下是俗称“白飘子”（银飘鱼）的一种鱼到了“咬汛”（淡水鱼繁殖）的季节，时间大概有一周天左右，所以吸引了众多钓鱼爱好者。游乐园这里人多是因为刚好地处二道沟河流入鸭绿江的河口，是鱼“咬汛”最喜欢的水域。这引起了我极大的兴趣，于是我也走下台阶随着人群围观起来。

　　现场的钓鱼者打眼一看就能分辨出哪些是老钓友，哪些是刚入门的，钓鱼装备上的差距和鱼上钩的频率已经给出了很明显的解释——资深的渔者多是一身迷彩服，屁股下面是简易的马扎，而且钓点选得很刁钻，往往都选在“稳水”与“花水”（急流水）的交界，这样的地方是白飘子最喜欢咬迅的水域，鱼上钩的速度快、数量多；而新钓友就显得“寒酸”许多，站着钓鱼的姿势不仅消耗体力，鱼也不容易上钩。

　　通过十几分钟的观察，我发现资深钓鱼者都年纪很大，跟我的父亲年龄相仿，想到这里，我的心里忽然没来由地有些发酸，不知道触动了哪里。短暂的思考后，我明白了心酸的原因，那正是来源于父亲的爱好。

　　我的老爸是一名50后，也是一名捕鱼爱好者。年轻时家里条件不好，没什么钱买鱼买肉，老爸往往都是在夏天拿着自制的抄捞网（一种捕鱼工具）到河里抓些鱼改善生活。这可能是老爸到现在都喜欢抓鱼的原因，那种苦中作乐的生活体验已经深深刻在了他的骨子里。

　　刚退休的时候，老爸每天都跟渔网打交道，一天到晚忙于分片、绑漂、捏铅坠制作渔网，家人都感觉他有些入魔了。我总劝他别弄了，溜溜弯喝喝茶多好啊！做这么些网有什么用！老爸却说：“上班时没时间做网，也没时间抓鱼，现在有时间了闲着干嘛，也不知道我做的网好不好使，多做几盘做实验”。听他这么说，我也就由着他了，只叮嘱他多注意身体别累着，要劳逸结合。是啊！老爸这么多年为了这个大家庭、为了我付出的实在是太多了，他的时间都用来赚钱养家了，哪有多少时间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啊！

　　接下来的几年，他除了做网就是到江河实操了。除去禁渔期季节，能下水的的时间他都在抓鱼。附近的邻居总半开玩笑地问他：“今天抓了多少？”，他总是一句话回“还行”，其实根本就没抓几条。偶尔运气好些能多抓几条，家里也只是象征性地吃上一顿，余下的都分给亲戚朋友了。老爸脸上总挂着得意的笑容说：“鱼抓多了吃不了，让大家都尝尝鲜！”可我们心里都明白，那是被人家天天问得不好意思了，拿鱼堵大家的嘴呢！

　　2016年开始，我忽然发现老爸很少再下河抓鱼了，就侧面问妈妈是什么原因。妈妈跟我说：“你爸腰不好，抓鱼不是一味的玩，还需要体力的，你爸老了，玩不动啦！”我这才意识到：是啊！老爸已经60多岁了，以往那开朗的性格和不服老的精神头儿好像都随着年龄渐长而消失了，而我这个做儿子的却没有发现。每念及此，我心里便升起一股愧疚感，总想找个机会和他聊聊，却不知如何开口……

　　《常回家看看》里有句歌词“常回家看看，回家看看，哪怕给妈妈刷刷筷子洗洗碗”，而我这个到结婚生子都和父母住在一起的儿子，对这些歌词却没有过于动容的感触，这可能就是跟父母朝夕相对的弊端吧！总觉得能守在他们身边时时照料就是孝了，却对父母的老年生活缺乏足够的了解和关注。这提醒了我，父母已经日益老去，而我早已长成顶得起风浪的大人了，小时候他们是我的保护伞，现在已经到了需要我来保护他们的时候了。

　　当我还在烦恼该如何解决老爸失去爱好的这个问题时，老爸却兴冲冲地找到了我，第一句话就是：“儿子，你会淘宝吗？”我疑惑地看着他回答道：“爸，你节奏挺快啊！你那老人机可玩儿不了淘宝”，老爸说：“不是，我这水平哪学得了那个，我想买鱼竿、鱼线、鱼钩，那帮老家伙都说网上便宜”。我忽然明白了，老爸这是有新目标了，他要改行钓鱼了！淘宝我不会，可我老婆会啊，这事儿全力支持！装备买到家，老爸在一群老朋友的帮助下迅速成为一名钓鱼“发烧友”，看着他重拾兴趣和活力，我的负疚感也减轻了许多。

　　可今天看到这些资深老钓友，我心底又不禁开始泛酸，老爸虽然重拾了快乐，可儿子陪伴他一起娱乐的时间却是从未有过……已为人父的我深感陪孩子玩耍时候的温馨快乐，那将心比心，父母又何尝不希望儿女能多陪陪自己呢？也许碍于面子或长辈的威严他们不曾开口提出要求，但每次我跟父亲聊天时，他脸上的笑容却透着十足的欣慰……

　　我默默地离开人群，心里暗下决定：老爸，这个周末我来陪您钓鱼，今后有时间会尽量多陪您做喜欢的事。不过咱们得先说好，我不会的事儿您得先教我，千万不要像小时候一样，儿子陪在身边心里是美的，手上一出错就要训人……

 （作者 牟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