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味新气象

　　一岁将暮，大寒迎年。

　　华灯初上，大地红妆，家家户户逐渐开始“年忙”，扫屋、祭祖、办年货……越往后，年味儿越热络炽烈，空气里冷硬的寒意似乎都被节庆的酥手拿捏得柔软起来。直至一只只红色灯笼悬挂于檐下，一张张喜庆春联张贴在门墙，辞旧迎新的气息终于悄悄渗进了每一个接近春天的日子里。

　　身处后疫情时代的第三个新年，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已融入了我们的一呼一吸，这场深刻而急剧的改变平等地降临在每一个人头上——困在系统里的快递小哥、行业骤变下的失业人员、河南突发洪灾的内涝伤痛、西安按下暂停键后一整座城的难以入眠，还有哈尔滨疫情防控下餐厅老板的眼泪、北京务工寻子确诊者流调报告中的艰辛谋生轨迹……这一年，多少人以酒为友温暖寒夜的忧伤孤独，多少人在匆促的奔波中顾不上生活的疲惫劳苦。在彼此远离的日子里，我们关心身边其他生命的安好，逐渐习惯了延期、取消、远程、线上等字眼，接受了“就地过年”“错峰返乡”的低风险方案……大家也都理解，眼下的种种不便和困难，都是为了谋求更加通达顺畅的未来。

　　一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有桃李春风中的余欢，也有江湖夜雨里的思念，有万水千山无法隔断的真情，也有时间荏苒仍无法磨灭的美好。“仪式感”一词虽滥觞已久，但倦鸟思归，近“年”情怯，不管除夕当晚你身在何处，华夏子孙关于过年的每种念想都需要被一套“支棱起来”的组合技能充实熨帖。

　　“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过年这件事，年轻人最为口是心非，一边嚷嚷着过年没劲，一边“买买买”最起劲。以往购置年货的总是老一辈，90后逐渐掌握年货采买大权之后，俨然变身为春节的“气氛担当”。常规的瓜子花生、糖果副食自不必说，随着电商平台的成熟发展和冷链物流的日臻完善，进口生鲜、海鲜也成为年货的硬通货。返乡过年的人们近水楼台，得以在第一时间品尝到亲人最拿手的家常菜，身在异乡的游子往往也难得寂寞，郑重地把从老家寄来的食物一袋袋分装存进冰箱，细水长流地加热烹饪享用，那熟悉的味道不一定有多特别，却一定最准确亲切，牵引离家在外的自己忆起故乡的街巷烟火、草木枯荣。

　　除了首当其冲的“吃”，一袭优雅喜庆的过年新衣总是少不了的。尽管时代变迁品味多元，人们心目中关于“美”的定义总是不自觉受传统审美影响最深。家中老人穿上儿孙为自己精心挑选的过年新衣服，对着镜子开心自赏的同时不忘加一句“挺贵的吧？又乱花钱！”年轻人尽管主张个性张扬不拘一格，还是越发对融入中式元素的“国潮”服饰青睐有加。过年赋予我们花枝招展的权力，就是要欢喜、就是要精神、就是要从那俗常的生活中脱颖而出，招摇在年节热闹的气氛里，映出这殷实而喜庆、夸张而缤纷的日子。

　　有学者说，现代生活是一种让人心肠变硬的生活。的确，钢筋水泥的城市森林、“九九六”“零零七”的格子间作息，年轻人们即使有心慢走欣赏，时间精力上也不得其暇，而过年的氛围、亲情的力量，是当下动员中国人最有效的法宝，这也是过年最让人感觉温暖的东西。尤其在经历了与疫情的长线斗争之后，家人闲坐，灯火可亲的生活图景愈发成为大家心中最为安心的慰藉。这样的心态加持下，连七姑八姨的“夺命连环问”都显得可爱了许多。

　　会见亲友当然也是过年避不开的一环。度过了充实的一年，每个人或多或少都在各自的领域有所收获，脱下了工作岗位的战甲，不管返乡还是原地过年，约见同学好友之前都要好好将自己“捯饬”一番——各自经历社会捶打之后的久别再见，虽不至于斤斤计较试图“艳压”，但就是带着孩子心性，想要装作漫不经心地在某个地方让对方惊艳一下，碰面之后孩子气地比比谁更像人生赢家。

　　小时候的年味，讲究，热闹，红火团圆；新时代的年味，新鲜，有趣，可能无限。不变的是，年味从来不是一个结果，而是一段用心准备、筹谋的过程。过年是中国人数千年来始终不渝的生活理想，有美好祈愿，精神世界就是更丰满的，日子就是有奔头儿的。费孝通说：生活在一定文化中的人，对其文化要有自知之明。精神所依是原乡，守住文化皈依的阵脚，我们才能为自己、为未来守护好精神的原乡。我们有理由相信，年味不死，人与故乡间的羁绊也不会凋零，它只是换了种存在的方式而已，让我们拥有新的开始和展望，悄然酝酿更多美好的事物，等在路上相逢一场。

　　旧年未央，新年渐至。隔着俗世的烽烟，依然可以看到街巷上人群熙攘，车马如流。期待2022，身边有良人和热汤，心中有诗意和远方，胸怀有赤诚和善良，灵魂有色彩和暗香；祝福2022，山河万里锦绣灿烂，烟火日子喜乐如常，四季往来平安无恙，生活永远温暖有光。

(作者 王一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