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调拾忆

　　林深不知处，山中岁月长。时间已是三月，密林小班里已经逐渐有了春天的气息，呼吸着鼻端新鲜的空气，新一年的森调设计工作又将开始。仔细算算，今年已经是我来到森林调查设计队的第八个年头，回头看看，酸甜苦辣，感触颇多。

　　二零一六年

　　这一年，二十六岁的我怀揣着满腔热血从临江刨花板分公司来到临江林业局森林调查设计处，成为了一名森调工人。尽管身为“林三代”，但初来乍到的我对森林调查设计的概念是朦胧的，便回家问父亲。父亲告诉我，他在森铁开内燃机时，傍晚下班的时候总是能顺路捎着一些身着迷彩服，手拎卡尺砍刀的人们，每个人身后都背着个小书包。后来唠嗑才知道他们是局设计队的森调队员。父亲边回忆边打量我。眼里露出没底的神色：“小子，这活你够呛能干得了啊！”那时我年轻气盛，父亲的质疑反而激起我的不服输：“哎呀爸，你咋灭自己儿子威风呢！这还没开始干呢你怎么知道我干不了！”

　　但类似的话不止父亲说过。初来设计队报到时，我被分配到外业二小队岗前学习。面对分流来的几个新面孔，当时的单位书记对我们逐一进行了思想动员。轮到我时，书记看看我一百六七十斤的体格，笑着说：“姜楠，有时间减减肥吧，咱们这工作是需要常年翻山越岭的，对体能要求相当高啊！”。面对书记的忠告，我信心满满地回应，自己年轻精力充沛，有机会在一线岗位锻炼再好不过，艰苦不怕，就当减肥！

　　我的内业师父也不止一次拍着我的肩膀鼓励我：“小姜儿，好好整着点，咱张忠才队长干活局里都有名，领导让你来咱们队，肯定是寄予厚望的。而且你这么年轻，干好了将来肯定是个业务大拿！”带着这股劲头，我在外业一线坚持了三年，翻山越岭，爬冰卧雪，向前辈请教，向同事学习，向书本求知，在实际工作中掌握并熟络工作流程。我相信，扎实的业务经历能让我在以后的工作中更加得心应手，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

　　二零一七年

　　每年清明节前后，就是外业小队“开把”之时。我清楚记得，二零一七年清明节后第二天，我们二小队第一站就是去闹枝林场设计割灌除草工作。进山前，我们去领了棉被、电褥子、工作服、胶鞋、靴子等劳保用品，作为新人的我还获得了属于自己的第一把砍刀。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干活时有一把好刀能省不少体力，当时我还特意去修鞋铺找师傅量身定做了一个刀鞘，为图吉利还系了个红绳。回想一下，那把刀也就在小队的最后一年用过，因为此前我都是从事记账和内业工作，后来为了全面了解森调设计工作，我主动向队长申请，去检尺组锻炼了一年。

　　第一次去闹枝干活前，队长和师父两个人一起拿着林相图教我什么是“上脊下沟”，从图上等高线查看施业区的山坡坡向和坡度。看着密密麻麻的等高线，我不由得打起了退堂鼓，但想想先前对父亲、对书记的豪言壮语，我一次次在心底敲打“菜鸟”时期的自己：“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不行！”

　　果然，林相图是不会骗人的，尽管进山前对未知打怵，好在队员间一直互相照顾，老队员把我们新手夹在中间，领头的队长似乎也有意放慢了脚步。他们的照顾让我人生中第一次森调设计外业工作顺利开始。

　　在闹枝林场干了一个多月，沟里林场的积雪差不多就都化开了。第二站，我们前往了柳树河，那是我第一次驻扎林场。听说早些年驻场设计队还得在小班施业区附近住帐篷，脚下都是春天刚开化的泥，喝的都是河里的水，而我们现在的吃住环境比以前强了太多，然而真到了常驻地，我才发现自己的思想准备还是不够充分。柳树河林场周边高丽堡子附近的一片落叶松林是我第一次负责主伐设计的地带，林下基本没有灌木和草叶树枝的磕磕绊绊，作业环境简直能跑马。当时的我天真地以为这份“新手好运”是这份工作的常态，但事实证明，三年的外业工作，这是我遇到的唯一一个“能跑马”的小班。三年里，我跟着二小队几乎走遍了闹枝林场、柳树河林场、东小山林场和红土山经营所的大部分区域，用朋友的玩笑话来说：“哥们儿，瞅你这皮肤黢黑，白头发也多了，这几年挺累挺操心啊！”

　　二零一九年

　　不仅外业小队的工作劳心费力，大队的工作也是繁冗复杂的。在小队干到二零一九年十月末，因为工作调动，我回到大队负责调查设计内业审核工作。尽管工作性质与以前不尽相同，但不论内业审核还是外业调查设计，都是奋斗在不同战线上的战友，面对设计资料里密密麻麻的数字一点都马虎不得。

　　名声在外的全局劳模张国华副处长有段话被我奉为圭臬：天下任何工作，想干好都要有“信·心”，也就是自信和用心，自信是常备条件，用心是关键因素。回大队第一年，因为我的一个马虎，发生过审核工作重复二遍的事，失误带来沮丧的同时也为我敲响了警钟，培养了我不论对待工作还是生活都能保持高度认真负责的态度。

　　二零二二年

　　去年8月初，因工作需要，单位大部分人员都下到林场开展抚育设计工作，副队长张国华亲自带队，联合其他部门有森调工作经验的工作人员组建了“党员突击队”到西小山林场作业。此行让我不禁又想起当年的外业小队生活，只是这次的“弟兄们”除了我，都是四十五岁开外的“小老头”。前辈们从黑发热血少年到头发花白的森调工作中流砥柱，改变的是岁月，始终不变的是对森调工作的态度。依我看，这和“召必回，战必胜，吃苦耐劳，甘于奉献”的军旅精神毫无二异。

　　当年在外业小队时，队员们都是早上七点准时出勤，此回跟着“党员突击队”，六点半就要整装待发。“突击队长”宋维彬半开玩笑地激将动员，咱都这岁数了，早点开工还能多干点，到了日子任务完不成不得让小年轻们看笑话嘛！作业期间，有两次明知当天有雨，大家还是早早出发干活，能抓一秒是一秒，直到豆大的雨点真的砸下来，雨势渐渐变大，大家才互相嬉笑打趣着下山。前辈们也许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但在我眼中，一把年纪仍能为森调工作如此尽心尽力的他们是如此可爱，一股敬佩和感动之情不觉在我心头暗涌。人啊，一定要有信念，干一行一定得坚守一行！

　　新中国林业部第一任部长梁希曾说过：林业调查设计工作者，是林业的开路先锋，也可以说是林业的“开山祖师”。他们上登千仞峰，下临万丈渊，享有大自然的快乐，也受尽大自然给予的挫折……在一年又一年的往复间，有的人变老了，有的人成长着，但是我知道，森调设计工作是常青的，林业事业也是常青的，我为能成为光荣森调队伍中的一员感到由衷自豪。

（作者 姜楠）